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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蠱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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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蠱者

茹黃乖巧的趴在夭夭旁邊,任由她不斷的揉弄著自己頭上的毛。

天已經大亮,夭夭看著殿外逐漸明媚的陽光,心中卻黑暗的像那個關押自己的密室一樣,密不透風,無邊的黑暗。

手輕輕的撫上小腹,雖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反應,但她已經知道裏面有個生命在努力的成長。夭夭低頭看著還未隆起的肚子,嘴角不經意的揚起微笑。

既然你要來到這個世界,母親就必須強大起來,只有強大,才不會任人欺淩。

夭夭起身,走向殿外,擡頭看向陽光,卻被刺得睜不開眼。

她的心緒,又忽然低落,她想到了城外歪脖子樹旁的血跡,心中五味雜陳。

姬淳是姬姓諸侯,即便受辱於楚,亡故之後也要將靈柩送回息國,熊貲雖對他恨之入骨,但也會顧及顏面,斷不會拒不發喪。

這樣看來,姬淳應該還活著。

不遠處,一個身影向著自己飛奔而來,她瞇著眼睛仔細看清,發現是麥當。

麥當跑到夭夭面前,滿臉的喜氣,他跪倒在地,重重的磕了一個頭,“奴才給夫人請安!”

夫人?夭夭疑惑的看向他。

“剛才奴才去蘭臺宮偷聽到的,君上已經封您為夫人,因為有孕在身,享王後禮遇!”

“可有大臣反對?”夭夭問。

“本王在,誰敢。”不知何時,熊貲已經大步走進了昭華臺,含笑的看著她。

夭夭一時未反應過來,擡頭看了他一眼,正要行禮,卻被熊貲給攔下了。

“你我之間,無需這些禮數,日後即便是在他人面前,你也無需行禮。”熊貲看著夭夭的眼神中滿滿的寵溺,他又轉向跪著的麥當,“至於這個偷聽的奴才,本王要重重的罰!”

匍匐在地上的麥當開始不住的發抖。

夭夭虛弱的一笑,“君上何必跟他一般見識,他不過也是看我如今落魄,擔心罷了。”

熊貲眼神中的憂慮夭夭看得出來,他輕輕嘆了口氣,握住了夭夭的手。

“日後本王再也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了,本王心中的王後一直都是你。”

麥當似乎是松了一口氣,又磕了一個頭。

“君上和夫人先歇著,奴才囑咐下面人去做些膳食來。”

麥當走後,夭夭把手掙脫了出來,並沒有回應熊貲的柔情。

“臣妾還不是王後,君上這麽稱呼怕是不妥。”

熊貲的笑容斂去了些,他又拉過夭夭的胳膊,撩開衣袖,想看一下夭夭的蠱毒如何了,卻發現那條猙獰的蛇形粗線,竟在慢慢的變淡回縮。

“怎會這樣?”他有些吃驚。

連太醫都說無法醫治,後果十分嚴重的蠱毒,不過一夜的時間,竟在慢慢的變淡。

兩人還身處殿外,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胳膊抽了回來,重新蓋上衣袖。

“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,今日醒來精神就比在密室中強了許多。”

夭夭一直都是奇女子,這點熊貲一點都不質疑,只是這蠱毒能消的這麽快,著實讓他吃驚。

“我想去看看娥嬋。”夭夭說。

熊貲眼神不經意的暗了一下,沒有說話。

“娥嬋她怎麽了?”她繼續問,猜想熊貲一定是又瞞了她。

明知已經瞞不過去了,熊貲嘆了口氣,說,“娥嬋不吃不睡,瑕已經陪了她一夜了……”

沒等熊貲說完,夭夭就要往不遠處的偏殿走,熊貲長臂一伸又把她拉了回來。

“你去,能有什麽用呢?現在對她來說看到你,只會更難受。”

“但是,”夭夭直直的看著熊貲,那雙巧笑盼兮的眸子透出堅毅,“就是因為痛苦,就更應該以毒攻毒。”

這麽一句話,讓熊貲楞住了。

夭夭推開他,大步的朝著偏殿走去,留下看著她的背影出神的熊貲。

夭夭推門而入時,正好一個茶碗被扔了過來,正中夭夭旁邊的門。

目光所及,屈瑕正抱著角落裏的娥嬋,在屈瑕的額頭上有絲絲的血跡滲出。

夭夭輕輕走了過去。娥嬋像只小白兔一樣蜷縮在屈瑕懷裏,屈瑕見夭夭靠近,擡起頭,一雙眼睛睚眥欲裂的看著夭夭,冷冷的出聲。

“出去!”

“該出去的人是你,你有什麽資格留在這裏,娥嬋尚未婚配,你卻在此呆了整整一夜,本宮昨夜沒讓人趕你走,已是法外開恩。”

“你這個女人!”屈瑕氣的不打一處來。

“如何?”夭夭嘴角含著輕蔑的笑意,厲聲道,“將軍你若是還不走,休怪本宮下令趕人了。”

屈瑕沒有回應,只是死死的盯著夭夭,許久,他拽過一旁散落在地的薄被,把娥嬋緊緊的裹住,起身準備離開。

“如果再讓我知道她因為你而受到傷害,我定會不計後果,取了你性命。”

夭夭嗤笑一聲,“好狂妄的口氣,本宮等著你。”

如果不是知道夭夭和娥嬋情同姐妹,屈瑕一定早就一劍結束了夭夭的性命,他頓了頓,讓娥嬋以一個舒適的姿勢靠著,起身離開。

“本宮還想問屈將軍一句話,屈將軍你,可願娶娥嬋為妻?”

這話來得突然,屈瑕忽然站住,轉身,看到的只是夭夭的背影,楞住了。

顯然,他遲疑了。

“我願意。”

屈瑕終於說出了這三個字,夭夭不禁笑了,她蹲下身,撫摸著傻楞看著自己的娥嬋,她輕輕說,口氣中有些失望,“你還是猶豫了,你們男人尚可三妻四妾,我們女人受了欺淩,卻只能忍氣吞聲。”

屈瑕猶疑了下,方才的怒氣也消失殆盡。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“你既然猶豫了,就沒什麽可說的了,出去吧。”夭夭語氣清冷的下了逐客令。

門被關上,室內只剩下夭夭和娥嬋主仆二人。

娥嬋呆楞楞的看著夭夭,夭夭再也控制不住,眼淚漱漱的往下落,她抓住娥嬋的肩膀,讓她被迫坐直,和自己對視。

“娥嬋,你聽到了嗎,那個對你百般照顧的男人,他不願意娶你呢!”夭夭滿眼淒涼,一邊落淚一邊笑。

娥嬋傻傻的看著她,嘴角一抽,也落下了兩滴淚水。

“你我,必須堅強,懂嗎?”

被夭夭這麽一激,娥嬋呆楞著的眼睛眨了眨,她像個孩子一樣的看向夭夭,懇求著,“公主,我想回家……”

“家在哪?”夭夭反問,她定定的看著娥嬋,“你我已經沒有家了,陳國我們回不去了,從今往後,我在哪兒,哪就是你的家。”

“但這裏不是我的家……”娥嬋自顧自的喃喃著,“這裏沒有廣靈宮能夠一開四季的玄都花,也沒有公主的笑臉……”

夭夭忽然淚如雨下,她一把抱住了娥嬋,把頭深深的埋在娥嬋的肩膀裏,失聲痛哭。

許久,她放開了娥嬋,拉過娥嬋的手,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腹部。

“娥嬋,即使是為了他,我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
娥嬋還是傻傻的看著,她低頭看了眼夭夭的腹部,忽然眼神散發出了光彩!

“對啊,還有他!”她驚喜道,三魂回來了一二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急切的看著夭夭。

夭夭笑著,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。

所有讓你我痛苦的,我必讓他們十倍百倍的還回來!

鬻婕在床上躺了近三日,她只覺得精神越來越不濟,昏沈的想要久久睡去。

這幾日的大門不出,讓雪夜也頗為著急,鬻拳的近侍來了幾次要請她過府一聊,都被鬻婕拒了,除了送吃的和梳洗,鬻婕幾乎從不讓他們長留在殿內,都在殿外候著。

這一日的傍晚又來臨了,眼看又要過去了一日,雪夜焦急的在外面走來走去,忽然殿門打開了,身穿著睡袍的鬻婕站在那裏,面色蒼白,嘴唇毫無血色。

“去請太醫來。”

鬻婕的身子此時單薄的像一張紙,搖搖欲倒,雪夜想上前扶住她,被她一揚手制止了。

“君上這幾日可還好?”她問,即便是這麽不舒服的時候,她心中心心念念的仍是楚王。

“君上除了上朝,基本都在昭華臺,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什麽?”

雪夜很猶豫,但還是說了,“夫人現在已經是夫人了,因為有孕在身,君上還特令可以享王後禮。”

“太醫何時來?”鬻婕輕輕咳了兩聲,皺眉問道。

“剛才奴婢已經讓人去喚了,應該很快就會到。”

鬻婕點點頭,轉身,走向殿中的主位,坐了下來。

她心中的孤寂,有誰能懂?媯夭夭不在,她在熊貲眼裏還算是個女人,如今,只怕連他的女人都不算了。

纖纖細手從寬大的袖筒裏露出,緊緊的攥著,她打開,裏面是一個小小的白色團狀的東西,手腕處的黑點也因蠱毒的不斷深入而擴大,竟已經有手腕的一半粗。

清秀的雙眉緊蹙,她用極為熟悉的手法打開了白團,用手把它捋平展,小小的錦布上面赫然出現了一行字。

“章華臺,軍事布局圖。”

鬻婕松了一口氣,久久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下來,她一手把信抓起投擲到旁邊的燭火上,燭火劈劈啪啪的響了起來,就在這時,太醫進來了。

“臣給鬻夫人請安。”

“起吧,”鬻婕淡淡說,她把沒被蠱毒侵蝕的那條手臂伸了出來,“本宮這幾日不知為何精神不濟,實在是難受。”

太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,手指輕輕按上了鬻婕的手腕,神色確是越來越緊張。

“有什麽就直接說,本宮不會怪罪你的。”

太醫猛地縮回手,面有怯色。

“臣無能,學識淺薄,實在號不出來夫人的癥結所在。”

鬻婕笑,用威脅的語調問,“是學識有限,還是,不願意說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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